他在发怒?在生气?我不知道,不过——去淋这种雨,他是有些不正常。
我想退开,我不想让他看见我,一转身,吓了一跳,士恒什么时候来到背后的?
他自己也能推轮椅?
「士怡在淋雨?」他神色也很特别,「他从来不会这么不爱惜自己!」
我不明白,他们兄弟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不妥。
他们——好像从来没有互相招呼过。
「现在的年轻人不容易被了解,」我退回书桌,力持自然,「每个人的自我观念都太强!」
「你是说自私?」他慢慢推轮椅过来。
「我是说自我表现欲!」我摇摇头。
我对他们兄弟了解都少,尤其是士怡,才见过三次面,我不能胡乱批评他自私。
「也对!」士恒点头,「自我表现欲!事实上人就是人,没有人是超级巨星!」
士恒为什么这么说?不满士怡?
「你们兄弟个性绝对不同!」我搭讪着。
「绝对相反!」士恒强调着,「你——很了解他吗?」
「陈士怡?不,我不了解!」我摇头,「尤其他是那种离我好远,好远的一型人!」
「但是——你们曾一起去晚餐!」他终于说。那凝定着的视线中是有着些什么。
「那——并不表示了解!」我心中一紧。
士恒怎么知道的?士怡告诉他吗?
「表示什么?友谊?」他追问。
「也许吧!」我耸耸肩。
他脸上神色逐渐冰冷,非常清晰的看得出,刚才一直荡漾在眸中的光芒也敛去。
我的心开始不安,我不能明白他神色的变化是为了什么?我!
「士怡说你是天才!」我试探着。
「天才?或是个怪脾气,不通人性的怪物?」他冷笑。
「他是哥哥,怎么会这样讲你?」我放柔了声音,「他是真心的称赞你!」
「不必替他说话!」他看着窗外,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,他心目中只有自己。」
我皱眉,兄弟间的成见如此之深?
「我——不知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事,我不该有任何批评!」我考虑慢慢说,「我有一个念高中的妹妹,我非常爱她!」
「你们——不同于我们!」他非常固执。
「然而天下间手足始终是手足!」我说。
他望着我半响,慢慢的,生硬的说:「我知道你心里向着他多些,因为他淋雨!」
「淋雨!那是很可笑的!」我笑起来,「他爱淋雨是他的事,与我何关?我为什么要——向着他?」
他目不转晴的望着窗外,脸上神色——似乎不相信我的话。
「你不知道他为什么淋雨?」他问,有自嘲又嘲弄的意味。
「不知道!」我坦然的。
士恒突然转过脸来,一脸孔的嘲讽。
「为你!」他吐出冰块般的两个字。
我全身一震,那两个冰块的字打得我浑身都痛。
「你——胡扯!」我叫。天下那有这样的事?我和士怡才见过三次面,才吃过一餐饭。
「我肯定的知道!」他苍白的脸上突然涌现了一抹古怪的红,「他妒忌,他妒忌你推我进来,他是在妒忌,我知道,我肯定的知道!」
「太——离谱了!」我胀红了脸站起来,「你怎能这样想?你当我——是什么人?」
「你别生气,别激动,这是实情!」他自己却激动得直喘息,「他妒忌——妒忌我拥有的一切,他——也许并不喜欢你,并不爱你,但——看见你每次总和我一起,他就妒忌,他就要想办法抢去你,他——妒忌我的一切!」
「士恒——」我甚么话都说不出,那有这样的事?这样的兄弟?
「我说的是真话!」他咬着唇,突然转身飞快的推着轮椅出去,再也不看我一眼。
我的心里发冷,兄弟俩各有各的说法,他们——到底谁说的是真话?谁不正常?
我对这份家庭教师的工作突然开始害怕。
我只不过想存一点钱,以补助我明年出国的费用,我仍有正式的工作,我不必卷入兄弟俩的争执中,是不是?他们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呢?
我一直在考虑,是否应该辞去这份工作。
我肯定的可以找到另一份兼职,也肯定不会有这么高的待遇,但——我喜欢单纯。
薪酬再高,每天却要烦恼,要应付两兄弟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,我自认不是适当的人选。
我又不敢跟母亲商量,只要我说出士恒兄弟的事,母亲一定会要我辞职的。
我独自苦恼着。
莫至刚有信来,他的信倒表现了很好的风度,绝口不提我们之间曾有的尴尬感情,一再表示我们单纯的友谊是永恒的!
我很欣赏这种风度,我一直认为他会是我最佳的哥哥人选。
至刚这边的烦恼结束,陈家兄弟呢?
今天又该去替士恒补习,从早上开始我就在犹豫着,去或不去?该不该辞职?
三点半了,该去他家的时间——去吧!就算辞职,也得当面去讲清楚,把薪水也结清,是吧?
我搭公共汽车去,一路上我都在为自己想最好的辞职理由。下车之后,转进长街——哎!我就说学校工作加重,我这没有经验的助教要开始忙碌,我怕兼不了职——
对!就这么办吧!
陈夫人一向是温和又有教养的人,她一定会答应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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