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己也觉得意外说了这么一句话,这话是士恒说的。
「那么我就陪你走走,晒晒太阳!」他说。
他当然不只是陪我晒太阳,他有话要对我说,我知道。今天是最后一天,该说清楚。
我们走出长街,走上大马路,我忍不住回头望望,这是一条奇异又特殊的街道,我喜欢它。
长街。
「我们那条街实在不像台北,」士怡忽然说,他也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?「好像被台北分割出来,被遗忘了似的!」
我皱皱眉,这些形容词岂非很像士恒?
土恒因为残废而被外面世界所遗忘,所分割出来,士恒就像那条长街?
「但是它特别,我很喜欢!」我说。突然间我有点迷惑,我是在说那条长街?或是士恒?我喜欢——士恒?「它有台北市所缺少的特殊气质和风格!」
士怡望着我,笑了。
「我以为你在说一个人,不是说街!」他说,「街也有气质和风格?」
我的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发红,他——看穿了我的心?
「谁说街道不能有风格,气质?」我不肯示弱,「你又怎么知道街道一定没有生命?」
「哇!生命也出来了?」他笑。话题一转,他说,「是不是士恒对你发脾气了?」
「士恒?没有,」我否认。我何必承认呢?「他怎么会胡乱对我发脾气?他是沉默的人!」
「沉默的人就不发脾发?」他摇头,「那天你走了以后,他——好像想杀掉我,就是下雨的那天!」
「你们兄弟之间有仇?他为甚么要杀你?」我不信。
「你!」他肯定的说。
又来了,兄弟俩同样的口吻,同样的话,怎么全是因为我呢?我是罪魁祸首?
「开玩笑,」我沉下脸,「你们兄弟的事情请别扯到我头上,我只不过是你们——家庭教师,而且从现在开始,我已经辞职了,你们的不和——也绝非从我开始,对吗?」
士怡震惊的望着我,奸半天才回过神来。
「你辞职了?」他问。
「是的!从今天起!」我认真的,「所以你们不必再把我扯进去当做藉口!」
「不,你不能辞职,」士怡一把抓住我。「你不能走,韦欣,你做错了!」
「对与错我自己能分辨出来,」我摔开他的手,「事实上我是想赚一笔额外的旅费,但却不能忍受你家的气氛,就是这样!」
「你错了,完全错了,」他很苦恼,也很矛盾的样子,「我们并非要拿你来做藉口,绝不是,我——我是有些喜欢你的,喜欢你的清纯,但止于喜欢,但士恒不同,你的来到完全振奋了池,改变了他,我想他是——」
「不,请别说下去!」我大声制止他,我知道他想说什么,爱,是吗?士恒爱我?太荒谬了,怎么可能呢?「无论如何,我已辞职,我不会再来了!」
「韦欣,你不能太残忍,你忍心士恒就这么一蹶不振?就这么毁了?」士怡说。
士怡对士恒很好啊!士恒为甚么要怀疑他?
「你太自私,你考虑到你弟弟,你为甚么不考虑我?」我叫起来,「我也是有血有肉有感的人,不是机器,不能任你安排!」
「我不信你对士恒全无好感,我不信!」他涨红脸。
「信不信是你的事,」我喘息着,内心里好乱也好矛盾,「士恒恨你,讨厌你,你为什么要帮他?」
「因为我是他哥哥!」他说。
「但是他是残废!」我硬着心肠说。
士怡果然变了脸,他有什么理由相信我会喜欢一个残废呢?我还有大好前途呢!
「除了我是哥哥,他的残废——因我而起!」他说。
什——么?
***
那天,我胡里胡涂就回家了,我记不起士怡曾否送我,我从来没有这么恍惚过。
怎么回事呢?我中了邪?
整个星期,我都把自己弄得非常的忙碌,我用大多数的时间留在学校,我怕自己回家会胡思乱想。
我真是在胡思乱想,二十二年都不曾试过这样的不专心,精神不能集中。
我变得常常做错事,常常改错考卷,学生来找我谈一些功课上的事,我也答非所问。
我很懊恼,怎么回事呢?
母亲也看出我的改变,她一再的追问,但我该怎么说?我只说做得不开心,所以辞职。
事实上,怎么是教得不开心呢?我根本也不是「教」土恒,我们的程度差不了太多,我们只是讨论!
辞职之後,我常常想起士恒那天变得僵硬如化石的样子!还有那种倔强,那种无奈。
我很心软,也很心酸。
我分不出是同情他?或是喜欢他?我分不出。
我也好几次梦到土恒,梦中的他依然沉默无语,依然冷漠如恒,而且非常的不开心!
士恒——非常的不开心?
有几次我几乎忍不住想去长街看看,长街的气质风格和士恒相似,我——是很思念士恒,说不出理由的思念,我们——总相处了两个月!
但是我没有去,我对付不了自己内心的矛盾,对付不了自尊,士恒是个残废!
我知道自己,我喜欢士恒那个人,他的模样、他的个性、他的思想,他对数理的天份都令我倾心,但他是个残废,我怎能喜欢一个残废呢?
士怡说士恒的残废是因为他,到底——其中有怎样的一段往事?怎样的一段故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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