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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(1 / 2)

蕙心过了非常忙碌的两天。

公事忙,公事上的应酬也忙,加上来来往往要见她的人又特别多,还要打点受训前的事,似有干头万绪缠着她,她觉得心灵负荷过重,巳到了承受不了的地步,她怕自己要疯了。

当然,主要的原因是在心里。斯年近在降尺,但在感觉上,却遥远得犹如永远到不了的天边。

费烈请客的日子到了,早上他已打电话来提醒过。蕙心有自知之明,所以先说好了可能到得晚些,因为太忙。

费烈托她去接斯年,她无法推辞,想去又伯去,最后还是答应了,约好了六点半在玫瑰堂外。

然后,她接见一些客户,又开了一次广告会议,还做了一堆案头工作,直到抬手一看,自己不禁吓一大跳,怎么已七点了?

七点?那么六点半等在玫瑰堂门外的斯年呢?

她又急、又气、又懊恼,匆匆拿起皮包,连埋怨秘前走。」

「我知道,谢谢你,家瑞。」她由衷地。「我会替自己安排好一切的,我不会为难自己。」

「那就好了。」家瑞笑起来。

甲板上另一头的文珠找不到家瑞,正扬声怪叫着。

「家瑞,你在哪里?」她叫:「来帮忙调酒啦9」

「你要不要一起过去?」他问。

「我再站一会儿,你先过去。」蕙心摇头拒绝。

家瑞走了,只剩下慧心倚着栏杆,极目远望,薄薄的丝衬衫迎风吹动,显出她苗条纤柔的身材,站了一会儿,她听见背后有脚步声,是家瑞去而复返?

转头望望,竟然是斯年。

「啊!」她淡淡地招呼,又把眼光放得好远。

「怎么不进去喝点饮料?」斯年站在她背后。

「不想喝!」她动也不动。

「是不是有点不开心?」他再问。

「我很好,非常好。」她立刻紧张地说:「没有什么摹值得我不开心的/

他沉默一阵。

「来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。」斯年说。

「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。」她说:「我相信你是看错了。」

「刚才——家瑞对你说了什么?」他问。

「让我及早准备去美国受训的事。」她说。

「决定去了?」他问。

「本来就决定去,去念书、受训,有什么不好呢?」她的脸色显得很冷。

「是,念书很好,我重回哈佛时也有这种感觉,」斯年说,「不过——学校依旧,人事全非。」

「我以前没去过哈佛,不可能有那种感觉。」她说。

斯年沉默了,他的确发现她的改变,是因为刚才他说的话?

「对不起,我先进去。」她垂着头侧身走过去。

斯年没有跟过来,当然,他不该再跟来的。

「蕙心进来了,」文珠叫,「你和斯年好像在轮流转,他出去你进来,你进来他就出去,你们在玩什么游戏?」

「我刚才在吹风,」慧心淡淡地,「现在口渴。」

「斯年,你现在吹风,什么时候口渴?」文珠提高了声音,又笑又叫。

斯年没回答,却慢慢走进来。

「现在已经口渴了。」他说。

蕙心拿了一杯酒,很自然地坐在费烈夫妇旁边。

斯年转头看了一下,坐在家瑞那儿,两个人仿佛是——一贴错了门神似的。

「坐在慧心那边去,」文珠推推他,「快去。」

「分明是为难我,为什么不能坐这儿?」斯年微笑。「文珠,你还是像小孩子一样。」

「至少不像修女!恐伯当不了三天,修女院的墙就会被她打穿,她穿墙而出,还俗去也。」家瑞幽默地说。

「当然,当然,因为你没有当神父啊!」文珠笑着看看丈夫。

「这么说——是不是蕙心也该当修女?」家瑞看慧心一眼,她只是淡淡地望着遥远的海平线。

「是啊!是啊!不如建议蕙心找斯年隔壁的修女院去做修女,那不是——」文珠笑得好开心。

「玩笑不能开得太过分,」斯年认真地,「尤其牵涉到第三者。」

「慧心是第三者?」文珠小声尖叫。「你凭良心说,蕙心是第三者?」

斯年没有出声,只是半垂着头,也没什么表情。蕙心一定听见了,她的脸有点变色,却没把头转过来。

「当年你们那种——刻骨铭心的感情,你不能否认的,是不是?是不是?」文珠咄咄逼人。

斯年的眼角飘向慧心,他看见她变了色的脸,又看见她眼中的难堪,心中一阵波动。

「是,我不否认。」他沉声说。

「那不就是了?」文珠插着腰瞪着眼。「说了一大堆,其实你心里还是爱慧心的,对不对?」

「那是以前——」斯年的话还没说完,巳被文珠推到蕙心那儿。

「我们大家都出去,让他们聊聊。」文珠叫。

家瑞、文珠、赘烈夫妇快步出舱,只留下斯年和蕙心,两人都很尴尬,不知如何是好。

「文珠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。」蕙心先打破沉默。「很抱歉,令你尴尬。」

「怎能要你抱歉?文珠是孩子气。」斯年摇摇头。

「或者——我们是不该再见面的。」蕙心感叹。

「这有什么关系?说真的,蕙心,我们还是好朋友。记得吗?在比利时教堂我们曾说过的话。」他说。

「我不大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,」她摇摇头,「当时太意外、太伤心,神智不清。」

「我——很抱歉。」他垂下头。

「不,不需要道歉,我尊重你的选择。」蕙心微笑。「谁也不能勉强谁,尤其是感情方面。」

「是的,你说得对。」他说。

他们之间的谈话一直很空洞,很不着边际,谁也不敢触及中心。

「所以——见着我时你不必为难,也不必难堪,只当我是文珠、费烈一般的朋友就行了。」慧心理智地说。

「我会,我一定会的。」斯年的反应几乎是机械的。麻木的,完全不像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,难道当了神父都会如此?

蕙心暗暗叹息,斯年的改变何其大?除了外貌,他几乎完全失去了当年的幽默、风趣、康洒、几乎变成戴着斯年面具的陌生人。

她心中隐隐作痛,但——又能说些什么?所有的事是他们一手造成的。

「还能适应香港的生活吗?」她问。

「还好,虽然离开了很久,但香港到底是生长的地方。」斯年说。

「还记得那株草吗?」她突然问。「那次在酒店,你叫一个金发小男孩子送给我的。」

「记得,它——还在吗?」他呆愣一下。

「在,香港的泥土的确很适合它。它正欣欣向荣,已在窗台上变成二十几盆了。」她说。

「啊!真的?」他惊喜的。「你替它们分盆,是不是?你还种了什么花?」

「没有,就只有这种悠然草。」她摇摇头。「记得你在比利时教堂中对我说的‘此心悠然’吗?所以我叫它悠然草。」

「谢谢你,蕙心,真是谢谢你。」他激动起来。「我没想到它在香港真能够生根、生长,且欣欣向荣。」

「我很小心地培育它们。」她望着他。「我不愿看它们枯萎、死亡。」

他的手轻轻放在她手上,她一颤,同时也感觉到他的轻颤,震惊之下,连手也忘了抽回。

「我只能说——谢谢。」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奈。「慧心,我此生——无以为报。」

「我不希望任何报偿,真的,」她终于把手抽回,「我也希望此心悠然。」

「那么——慧心,忘掉以前吧!」他说。

「我希望做得到,可是——我是人,」她吸一口气,有些事不能说忘就忘的。」

「我了解,那是一段痛苦的过程,也——不一定会完全成功,不过可以试试。」他说。

「我会试,不过——你成功了吗?」她盯着他。

他思索、考虑半晌,摇摇头。

「我并不能做得最好。」他说。

「那表示你对往事——不能全部忘掉?」她追问。

「我还会努力。」他摇摇头,不再说话。

两人之间有一段长时间的沉默,谁也不说话,只是任海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进来。

「你——八月底去纽约报到?」他突然问。

「是的。这是没办法的事。」她耸耸肩,又平静而淡然了。

「我九月初也去,」他说得十分突然,「教会派我去的,到时候——我可能回哈佛。」

「是吗?」她掩饰了内心的惊喜。

如果他真的要去,能像六年前她初到纽约,他赶来相陪的情形一样吗?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。

「是的。先替教会办一点事,再回哈佛办我的事,」他说,「我还有手续末办清。」

「那——很好,或许到时候我们能见面。」她只能这么说,不是吗?

「我一定会去找你。」他说得十分肯定。「我对哈佛太熟了,或者可以帮一点忙。」

「先谢谢你。」她说。微笑已展露开来。

他们看来——谁都不能忘情,是吧!

「不必谢我,反正是要去的。」他似乎开心多了。

文珠探头进来,扮了个鬼脸。

「喂!悄悄话讲完没有?我们要进来了。」她嚷着。

「讲完了,」蕙心微笑,「别作怪,进来吧!」

「说了些什么?能让我们知道吗?」文珠叫着。

「是啊!让我们分尝一点快乐。」费烈开玩笑。

「天机不可泄漏。」斯年也活泼起来。

「好吧!就让你们保存一点秘密。」文珠故作大方地说:「我们不追问了。」

「也——没什么秘密,斯年九月也去纽约。」蕙心永远是大方又坦白的。

「哇!那斯年不是又可以陪蕙心?像以前一样?」文珠整个人跳了起来。「不是骗人吧?斯年。」

「神父怎能说谎?」斯年淡淡地。

他们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,都展露出会心的微笑,他们——似乎嗅到一点希望的味道。

接连着的是一串忙碌的日子,慧心每一次赴美受训都是这样的。这次她不必添置太多冬衣,她把上次买的从箱子里拿出来,晒一晒,把还可以用的都放人行李袋,然后再去买一点必需的。

她又去办签证。日常的公事还得照办,该见的人。该回的信、该签的支票……一晃就是二十多天,是她启程的日子了。

在办公室批完最后一份公事,她抬起头,揉揉发酸的后颈,长长透一口气。

她做事总是这样的,全副精神都投了进去,把其他的人或事都忘了,直到做完了所有工作,她的全身力量都被透支了,整个人像是掏空了般,连拿一杯茶的力量都没有。

「沈小姐,‘陈太太想见你。」秘书伸进头来。

陈太太?谁?她难道不知道巳过了下班的时间吗?

「叫她明天见老总,我太累了。」蕙心说。

「但是——」秘书脸上有着奇怪的笑容。

后面一个人立刻跟了进来了。

「真是那么累?连我都不见?」文珠插着腰。

「啊!文珠,」蕙心哑然失笑,「怎么自称陈太太呢?」

「我难道不是如假包换的陈太太?」文珠问。

「当然是,只是我不习惯。」蕙心笑。「来接家瑞下班的,是吗?」

「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?我是来替你饯行的。」文珠说。

「免了,免了,我累得要死,而且现在也不流行饯行了,免了吧!」蕙心一连串地说。

「我可以免了,但其他人呢?」文珠朝外面指一指。

啊!费烈、家瑞,还有斯年。

斯年!

慧心的疲劳几乎立刻就消失了,这真是没道理的。为了斯年吗?当然是斯年,除了他还有谁能令她振奋的。

惹心的视线掠过斯年,没有微笑、没有招呼,但

——似乎已足够了。

「费烈,怎么没带太太?」慧心问。

「她有点不舒服,有孕的人都会如此的。」费烈说。

「已经订好了位子,我们走吧!可以先去聊聊。」文珠催促着。

「去哪里?要开车过去吗?」蕙心问。

「在文华。」家瑞答。

又是文华,又是斯年——慧心心间翻滚着,一阵阵的波涛直涌上来,她自觉呼吸急促起来。

「你们先去,我就过来。」她努力使自己平静。「我还要整理一点东西。」

「不是全部都做完了吗?我刚才看你在休息,才敢进来叫你。」文珠嚷着。

「我——整理一点明天要带去的文件。」蕙心垂着头。

家瑞望了慧心一眼,他似乎了解蕙心的内心。

「我们先去,让蕙心再做一点事,」他拥着文珠走,「她的确还有事要做。」

蕙心感激地看了家瑞一眼,转身吩咐秘书也可离去,她独自留在办公室就可以了,她会自己锁门。

眼看着他们陆续离开,她才松了一口气。她知道刚才那么做会令人起疑,但,那也是没办法的事,她那么激动,是不可能跟他们一起走的。

「文华」加斯年,有多少的回忆、多少的甜蜜与痛苦,她怎能不激动呢?

匆匆把几份文件放进公事包,环顾一下办公室,熄了灯,锁好门,就往外走。

受训回来,她可能不在这间办公室了,老总退休,她几乎是已被认定的继承人。这是她个人事业上的成功,可是——她始终觉得若有所失,若有所恋。

人不能只顾着事业,是吧!她现在明白了,可借已经太迟,迟得不可能再换回。

门口接待处坐着一个人,她无意看了一眼,啊——斯年,他怎么还坐在这儿?

斯年站起来,慢慢朝她走近。

「我在等你,陪你一起去文华。」他是真诚的,语气却仍是那么淡然。或者——他内心也矛盾。

这一回,慧心真的无法再力持镇定了,斯年在等她,要陪她过去——可是他已失去了当年的霸道和强劲的气势,令人心痛又心碎。

她没有出声,只是默默跟他一起下楼。

事实上,叫她说什么呢?似乎说什么都不适当。沉默是她惟一可做的。

「我考虑过,今天的场合或许我不该来,」斯年缓缓地说,「我——很抱歉。」

「不必抱歉,我只是有点意外。」她说:「尤其是去——文华。」

他明白她的意思,眼中闪出一阵动人的光芒。

「当年文华——的确和我有密切的关系。」他说「我」,不说「我们」。

惹心不语,只是沉默。

「再过一星期,我也去纽约。」斯年说。

他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,也许因为就要分离,又要像当年一样在纽约重聚,他心中也不能平静。

可是谁能从他淡漠的外表看出来呢?

「在纽约三天,我就回哈佛。」他又说。

她还是不出声。

他要做什么,他去哪里,让她知道又如何?一点帮助也没有。

即使他们见面,谈的也只是些表面问题,她不敢再对他期待什么。

「在哈佛我可能停留十天,或者更长些。」他再说。

慧心还是毫无反应。

「我在跟你讲话,慧心。」他终于沉不住气了。

「我听见了。」她答。

斯年皱皱眉,轻叹一声。

「你还在怪我,是吗?」他问。

「不,我尊重你的选择。」她摇摇头。「我怪的只是自己。」

「慧心——」他十分动容。

「我们到了。」她指一指文华酒店。

他只好沉默。

惹心不想再自寻烦恼,明知没有用,何必再一次地。冲下去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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