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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(1 / 2)

三个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,意心和斯年的课程都已结束,慧心的成绩恨好,指导教授对她赞不绝口,在学校为他们这批「特别」学生举行宴会时,他还这么说——

「沈,这次你来哈佛,受益的不是你,而是我和我那一班哈佛学生。」他十分诚恳、认真地说:「你的经验,你那深奥的东方哲学,都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,该接受谢意的是你。」

慧心开心得不得了,这句话代表一份殊荣,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教授这样赞许的。然后,朗尼为他们饯行。

仍在朗尼的家里,只有慧心和斯年两个客人。

「三个月不见,气色比以前好得多。」朗尼凝望着他们。「除了学问之外,你们一定有所领悟。」

意心微笑着看斯年一眼,他也正在看她。

「当然有,至少我们两人都快乐多了。」她说。

「我看得出来,你又有六年前那种笑容。」朗尼说:「那非常吸引人的。」

「我笑——并不想吸引人,」慧心半开玩笑,「只是心里快乐,自然就这么笑了。」

「我明白的,」朗尼看斯年,「斯年,不必再远来哈佛念书了,你教学生有余了。」

「我对教书没有太大的兴趣。」斯年淡淡地。

「你只喜欢做神父?」朗尼问。

「不——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,」斯年摇摇头,「以前喜欢做生意,每做一笔大生意就很有满足感,不因为赚了多少钱,而是——我终于做成了。后来,我想,做神父也不错,起码可以使心灵平静,可是——」他摇摇头,没有说下去。

「可是什么?」朗尼不放过他。

「可是做神父也只是种逃避,」斯年说,「我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?」

朗尼想一想,笑起来。

「没有人可以替你指出你该做什么,路是必须自己去走的,」他说:「我有信心,这次你走得对,走得好。」

「谢谢。」斯年垂下头,有一阵短暂的沉默。

「明天——回纽约?」朗尼忍不住问说。

「是,我还要实习一个月。」她说。

这阵子纽约好冷,圣诞节快到了,将会很热闹的。朗尼说:「在纽约过圣诞吗?」

「以前没试过,今年可以。」蕙心看斯年一眼。「我是打算过了圣诞才回去。」

「节目安排好了吗?」朗尼热心地。

「没有——不过斯年会安排,他熟悉美国的一切。」慧心很有信心地。

斯年看蕙心,眼中有着奇怪的神色,不过他仍然点头,再点头。

「跳舞狂欢?」朗尼问。

「还没想好,」斯年吸一口气,「这可能是我和蕙心惟一相聚的机会,我们一起留在纽约,所以我希望安排得——较有意义些。」

蕙心满足地笑笑,即使没有任何节目,她能和斯年在美国共度圣诞,已是很美的事了。

「我先祝福你们。」朗尼举杯。

「谢谢。」斯年和蕙心同时说。

「朗尼,这三个月你怎么从没来找过我们呢?」斯年突然问。

「不想打扰你们,」朗尼眨眨眼,笑。「还有我也忙,我到乔治亚州去了两个月,教一个特别班。」

「你也兼乔治亚的教授?」蕙心意外地问。

「不,哈佛在那儿替那边的大公司开了一班特别的课程,由我负责而已。」他耸耸肩。

「你们这些大牌教授真是舒服,一年教两次特别的课程,剩下来的时间就能休息了。」惹心笑。

「大牌教授?不辛苦吗?」朗尼大笑。「我们若不继续进修,很快就会被淘汰的。」

「做了五年教授,不是终生职业了吗外斯年说。

「别说终生职业,那会令你没有上进心,没有斗志。」朗尼摇头。「我们的头脑、思想要永远跟得上时代才行。」

「教授的职位看似稳定,没想到,其中的挑战性原来也这么大。」斯年说。

「对做教授有一点兴趣了吗?」朗尼笑。

「我会考虑。」斯年沉思良久。

「这是好现象,斯年。」朗尼大喜。「沈,你要鼓励他,这真是好现象。」

「我不鼓励他来美国,」蕙心摇摇头。

朗尼呆愣一下,然后说:「沈,有得必有失,我看你要衡量轻重。」

慧心呆住了,然后笑。

「你误会了我意恩,」她说,「我对自己的事业并不再看得那么重,做不做老总都是小事,只是——我觉得斯年并不适合哈佛当教授。」

「为什么?」朗尼好意外。

「斯年不是美国人,你们对东方人多少还有一点成见,」蕙心很理智地分析,「而且斯年淡泊,他不想和别人争名夺利,来哈佛,他会紧张、会疲倦。」

斯年睁大眼睛望着慧心,她真——那么懂他?她怎么完全说出了他心中的话?

蕙心,她是惟一的蕙心。

「那么——你到底有什么计划?」朗尼天真地。

「没有,」她微笑摇头,「我不能替他计划,你说过,路是要自己走出来的。」

「斯年——」朗尼想说什么,但又摇摇头,终于没说出来。「来,我们开始我们的晚餐。」

朗尼的中国管家居然替他们烧了很不错的中国菜,还煮了饭、炖了汤,令斯年和慧心惊喜不巳。

「好久没吃过正宗的家乡菜了。」她说。

「我是沾你们的光。」朗尼搓着手开心得很。「她从不烧中国菜给我吃,她叫我——‘鬼佬’!」

这一声「鬼借’把斯年和慧心都笑坏了,朗尼讲得字不正,腔不圆,又怪又滑稽。

饭桌上气氛十分融洽,斯年和朗尼仿佛已是好老。好老的朋友,他们几乎无所不谈。

晚餐后,他们移到灯光柔和的客厅。

「一个月后你们回香港时,我会来纽约送你们。」朗尼真诚地说。

「如果你忙就不必了。」蕙心说。

「难得找到像斯年这么好的聊天对手,」朗尼摇摇头,「我们应该在六年前就认识,对不对?慧心。」

斯年知道他的意思是说,若干六年前相识,就不会有斯年当神父这回事了,但——命运,谁拗得过?

「总之我们已经认识,已经是朋友,」斯年凝望着他,非常真诚的。「将来我们会有许多时间交往。」

「你来哈佛?」朗尼大喜。

斯年看蕙心半晌,终于说:「有机会——我想试试。」

蕙心大震,他说想来试试?斯年,那表示——表示

在纽约的总公司实习,蕙心就觉得轻松多了,到底有六年的工作经验,又是她所熟悉的业务,而且实习——也不会真要处理什么事,比起在香港那种繁忙,她觉得简直和休假没有什么分别。

斯年也很闲,他总是在酒店他的房里等蕙心,他不是说要在纽约的教会帮忙做一点事吗?

他从来没提过这事,慧心也没问——她是不敢问,因为斯年看来像有心事。

蕙心刚从公司回来,斯年的电话就来了。他总是能准确地算定她回来的时间。

「今天工作仍然愉快?」斯年问。

「除了等足了八小时比较苦之外,其实我只是到每个部门找熟人聊天。」她笑。

「那有什么好实习的?不如回香港。」他说。

「这是公司的制度——斯年,你想回香港了?」她说了一半,猛然惊觉。

「没有。」他考虑了一下。「不过很无聊。」

「斯年——」羞心想问教会的事,却忍住了。「我马上过来,我们当面谈。」

「出去走走,好吗?」他问。闷闷地。

「好——但是去哪里?」她问:「天快黑了,我们有勇气站在纽约街头?」

「其实也不一定会被抢,那要看个人的运气。」他终于笑了。「我们去兜风。」

「新泽西州?」她的心情跟着他的笑声好起来。

「只要走走,地方并不重要。」他说,笑声消失,又有点深沉。

「好——我五分钟过来。」她开始不安。

斯年怎么了?难道——又有什么挫折?打击?

「我过去,」他说,「我去接你。」

放下电话,她胡乱地摆摆头发,抓起厚大衣就往外冲去。斯年住在隔壁,走过来这里一定很快。

打开房门,他果然已在站那儿。

相对凝视一阵,两人都心意相通地笑起来,他们实在已太了解对方。

「走吧!」她挽住他的手臂。

两人默默地走进电梯,落到大厅。

「今夜恐怕要下雪了。」他望一望外面的天空。

天空看来阴沉沉的,出了酒店门,寒风立刻包围看他们,那种冷——很刺骨。

「下雪——我们还去兜风?」她问。

「还没有下,下的时候车开慢点就成了,」他让门童去替他们取车来,「下雪的时候气氛很美,非常宁静,你能听见飘雪的声音——而且一开始飘雪,天气就不会那么冷了,融雪时才冷。」

「好!我们来一次雪中夜游。」她的兴致来了。

「正好碰上而已。」他说。

「偶然相遇,总比刻意安排好。」她看他一眼。

他思索半晌,点点头。

「是。」他的声音低沉。

他今夜——惰绪怎么如此低落?为什么?

门童把车开过来,斯年塞了三块钱给他,他立刻殷勤地替他们开车门,笑容堆了满脸。

「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晚上。」他还在车外叫。

汽车平稳地向林肯隧道驶去,慧心望望窗外,天空的阴沉就是雪兆?那和我们下雨前的雨兆差不多,是吧!转回头,她看见斯年脸上的阴沉。

「斯年——是不是教会方面有麻烦?」她忍不住问。

他摇摇头,什么也没说。

「我能——帮点忙吗?」她再问。

「没什么可帮忙的,」他勉强微笑一下,「你不要胡思乱想。」

「斯年,看你情绪低落——我会心乱。」她真诚地。

他伸手握住她的手,摇摇头,却是默然。

「今天——发生了一点事?」蕙心再问。

「没有。」他说得很费力。

「为什么不告诉我真话?」她柔声问。

他再摇摇头,无奈地苦笑。

「我突然很怀念比利时那间在河边的教堂。」他突然说。

慧心一愣。那是——什么意思。

「我觉得那段日子是我近几年来最稳定、最快乐的日子。」他又说。

近几年来?他是说当了神父之后?那么——他现在不稳定?不快乐?

「抱歉,我知道是我令你如此。」她垂下头。

「怎能怪你呢?」他叹息。「教会是一回事,你是另一回事,中间虽有些矛盾、痛苦,却不是我说的——不快乐,你一定要相信我。」

「那——你的不快乐是什么。」她关心的问。

「是我本身的问题,」他摇头,「可能——-我原本就是个不快乐的人。」

「怎么会?以前你比谁都快乐,比任何人都更热爱生活,你忘了吗?」她急切地。

「怎么会忘呢?」他说:「那是以前。」

「你可以变回以前的你。」她说。

他眼睛直看着前面的马路,似乎没听见她的话。

「我是说——」她想再说一次。

「原来——我心目中的神父和现实的并不一样,」他忽然笑起来,把话题岔开,「或许是以前看电影的错觉,以为神父只要努力进修,做些教堂里的事就行了,非常满足快乐。可是,现在不同。」

是他对神父形象的幻灭?她不知道。

「你——不习惯?」她问。

六年了,不习惯的也该习惯了。

「我格格不入。」他苦笑。

「但你怀念比利时。」她说。

「那时不一样,我只在修道院,主持神父是我当年的教授,我们很融洽,也没有一些现实问题困扰。」他解释得很困难。

「现实问题?」她问。

「其实现实问题可能并不存在,只是我个人——我可能把一切太理想化了,所以会觉得格格不人,会觉得很不快乐。」他说。

「那么——可想换一个环境?」她小心地问。

他没有立刻作答,想了好一阵子才说:「回香港的时候,我不送你回去了。」

「你要——留在美国?」她心中一动。「朗尼那边有消息?哈佛会请你教书?」

「不——我想回比利时。」他放开了她的手。

「回——比利时?」她心中一颤,再也讲不出话。

他回比利时表示什么?一了百了?包括香港的教会、蕙心,包括那一段看来刚有一丝希望的感情。他真想这么做?他真想放弃一切?

「是的。」他声音里有着悲哀。「只有那儿才能令我平静,我实在——不该走出来。」

「那——你为什么要再出来?」她心中开始发冷,她原以为有希望的——

「我——」他轻叹一声。「是我软弱,我始终想——再见你。」

「这是你回香港的惟一目的?」她问。

她能感觉到他矛盾得那样痛苦。但,她完全帮不上忙。

他点点头,再点点头。

「六年前你来比利时找我,你流泪而去的模样我永远不能忘记。」他缓缓地说:「后园中虽长满了‘悠然草’,我却不能此心悠然,想再见你的念头越来越强,所以,我终于申请再进哈佛念书。」

「但——为什么是哈佛?」她心被揉碎了。斯年和她一样的不能此心悠然。

「那是一个过渡时期,我用一年多的时间适应外面的世界,同时——也设法看看可不可以不再想以前。结果——我还是回了香港。」

还是回了香港!这几个字里包括了多少挣扎,多少感情,多少痛苦与欢笑。还是回了香港。

「斯年——」她觉得胸中的温柔扩大,直涌上喉头。涌上鼻子,变成了酸酸的感觉。

她的眼睛红了。

「但是——我完全帮不了自己,」他的叹息更深,「面对你,我陷得更深、更沉,我怕——无力自拔。」

「斯年——难道——一定要自拔?」她的眼泪已流了下来。「你觉得我们之间——毫无希望?」

「我不知道,我完全不知道。」他突然把汽车停在一条转弯的小路上。

轻飘飘的雪已经开始落下,无声无息地落在他们四周,车厢里只听见他们的呼吸声。

「我以为你可以——但,你还是要回去。」她用手背

抹一抹眼泪。

「这是我最大,最对付不了的矛盾。」他痛苦地闭上眼睛,仰起头。「我做了神父,又后悔,我——难道我生命中只是无尽的出尔反尔?无尽的后悔?我是一个男人,我怎能如此懦弱?我怎能——」

「斯年,」她轻轻握住他的手,「不要那么激动,我——也不好,也许我给你太大的压力。」

「不,不是你,是我自己,」他还是那个仰头闭目的姿势,「我痛恨我自己,我怎么能——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?我不该做神父,做了神父就不该再回来,我到底在做什么?难怪教会——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。」

原来是——教会的压力。

「斯年,总有办法解决的。」她柔声说,声音里却充满了力量。「我始终——会在身边支持你。」

「不要对我太好,慧心。你太好,我会被宠坏的,我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任性,我从来没有为别人着想过,我是个自私的人。」

「不要这么说,感情——甚至自私都是相对的,你的自私相信也是因为感情,有什么好自责的呢?」她努力使自己理智、冷静。

这个时候,她不能说错任何一句话,是吧!

「看吧!这次应付了目前的环境,我又想要逃避,逃回比利时,」他自嘲地笑,「这么逃来逃去,你说,我能逃到几时?我有什么用呢?」

「不,回比利时是对的。」她用客观的语气说:「你心里这么矛盾,挣扎得这么厉害,回到修道院,你可以冷静一段日子,可以找到真正该走的路。」

她真愿意他回比利时?上帝!她只是不能不这么说啊!

「我觉得自己前面无路。」他慢慢的垂下头来。「无论走哪一条路,这辈子都不会好过。」

「是你把自己绑死,」她正色地说,「你刻意地不原谅自己,是不是?

他呆愣了一下,他刻意不原谅自己,是吗?

「我是——不值得原谅。」他低沉地。

「可是——斯年,我从来没怪过你,」她真心真意地说,「也没有任何人怪你,如果你不放过自己,我们旁边的人——是没有办法的。」

他低垂着头想了好久,好久,直至车外的雪花已积成薄薄的一层,他才慢慢抬起头来。

「我——先回比利时。」他凝望着她,表情十分严肃。「蕙心,我做得对吗?」

「既然你已决定,你要对自己的决定有信心。」她微笑。她能不这么说吗?

「我自己的决定总是出错,信心从何而来?」他说。

她皱眉,她该怎样帮他?

「你——还会再回香港吗?」她忍不住问。

「我送你的那些‘悠然草’仍在香港繁殖吗?」他说了好远、好远的话题。

「已长满了我的窗台、花架。」她点头。

「那很好,很好——」他无意识哺哺地说,忽然看见窗外的雪。「啊!已经下雪了。」

「雪已经下了很久,只是你没发觉而已。」她颇含深意。

是——这样吗?只是他没发觉?

斯年离开了纽约,是慧心鼓励他走的,既已决定要走,早与迟没什么分别的,何必白白浪费这些日子留在美国陪她呢?

她看得出来,斯年越来越闷,越来越不快乐。的确是的,一个男人每天困在酒店等她下班,一起就餐,聊聊天,或兜兜风,这种日子怎能不闷呢?

她不知道斯年到底是怎么想,怎么打算的,但是他说要走,她多留他几天又有什么意义呢?

她了解斯年的矛盾,他仍爱她,却又放不下神父的职位——或是放不下当年对上帝的誓言。这种矛盾是她帮不上忙的,还是让他自己慢慢克服吧!

时间能帮得了他们吗?她不知道,也没把握。

斯年走的时候很沉默,没多说话,更没有允诺,他只是深深地凝望她,然后转身便走,再也没回头。

斯年一直是这样的,她早已习惯,如今,她和他之间还有什么话说呢?等的只是一个抉择。

一个抉择。

蕙心仍然规律地上班、下班,明显的,她失去了愉快的笑容,下班后她也不急着赶回酒店,有时甚至到同事家去吃一顿饭。

酒店对她已失去吸引力,只因——斯年已离去。

斯年说好到了比利时会给她一张明信片的,但,他巳离开十天,却只字全无,难怪蕙心情绪低落。

回到酒店,在楼下咖啡室随便吃点东西,就步回房里。还有两个星期就回香港了,是不是?回香港也没什么好,冷寂如故,只不过是旁边多了些人声而已。在纽约想找个人聊天很难。

刚预备冲凉,电话铃声响了。

电话?可是——斯年?

她急切地冲过去接听。

「喂——」她叫一声,啊!她竟说着广东话。「哪一位?我是慧心。」

电话里的声音比较弱,比较细微,是长途电话。

「慧心,是你吗?」费烈的声音。

「费烈?」慧心好意外,怎么会是他?意外之余又有些失望。「有什么事吗?」

「哎——有一点,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。」费烈是如假包换的老实人。「你——你好吗?」

「我很好,两星期后就回去,」她说:「费烈,告诉我,到底有什么事?我家里?或者——斯年?」

「不,不,都不是,」费烈仿佛很难启齿,「哎——家瑞是不是来看你——你们?」

「是啊!发生了什么意外吗?」她紧张起来。

「不,不,只是——家瑞和文珠吵得很凶,在他从纽约回来之后。」他说。

费烈有点毛病吧?人家夫妇吵架,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地告诉远在万里之外的她?

「我帮不上忙,是吗?」她笑起来。「至少远水救不了近火,是不是尸

「不——我想知道,家瑞在美国见到你之后,有没有发生什么事?」他问。

「没有啊!而且他是见我和斯年,是我们,不是单独一个我。」她说。

「那就——奇怪了。」费烈哺哺自语。

「有什么好奇怪呢?」她忍不住问,疑惑浮上心头。「费烈,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?」

「哎——有——没有,」他支吾着,「斯年在不在旁边?」

「不,他回比利时教堂了,已经离开十天。」她努力用平淡的声音说。

「哦——」他呆愣半晌。「他为什么走?和——家瑞有关吗?」

「你到底在说什么尸蕙心被弄糊涂了。「斯年和家瑞有什么关系?」

「不,不——哎!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,」费烈叹一口气。「宫心——我听说——家瑞和文珠的不和是因为——因为你。」

「因为我?」宫心鳖个人从沙发上陇起来,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,她完全听不槽。「费烈,你在作梦吗?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」

「是真的,惹心,你可能不知道,但家瑞——的确是为了你。」费烈又叹息。

慧心好像冷水淋头,整个人都呆了、傻了,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?家瑞和文珠争吵——因为她?

「不可能,这不可能,这——怎么可能呢?」她像着了魔般。「我们一直是同事;是普通朋友,他和文珠——不,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。」

「对你来说是不可能,你心中只有斯年。」费烈感叹地。「可是你忽略了自己对男人的蛙力,你甚至不必笑,不必讲话,那些人——已为你陷得很深了。」

「不,不,不,」她连说三个「不」字。「这不可能的,绝对不可能的,你们一直高估了我,而我——其实是平凡的,真的,这——不关我的事。」

她觉得自己冷汗直流,寒粟不已,她真是——吸引了身边的每一个男人?不,不。

「当然不关你的事,只是苦了一些男人和他们的太太,」费烈像开玩笑,却又绝不是开玩笑,「慧心,我不知道你愿不愿做一点事?」

「当然!只要我力所能及。」她立刻说:「文珠是我的同学兼好朋友。」

地非常伤心,情绪也很低落,」费烈又透长气,「也难怪她,她说——先是斯年,后是家瑞,她怀疑自己,对自己失去一切信心。」

慧心心灵巨震,是啊!先是斯年,后是家瑞,那都是因为她而起的,斯年原也是文珠的朋友——上帝,天

知道她绝对无心的,事情怎么这样巧?先是斯年,六年之后,文珠的丈夫也——

啊!这是怎么一回事?上帝对她的惩罚?

「费烈,你告诉我该怎么做,我会尽一切力量。」她有种想哭的感觉,但她知道她不能,尤其是现在。「甚至——如有需要,我可以立刻赶回香港。」

「不,你不用回来,我们知道你正在实习,而且——文珠现在好激动,你不适合见她。」费烈立刻阻止她。

「那——我能做什么?」她想哭。

文珠怎么会是这样的女人呢?她真的不甘心。

她盼望的只是斯年一个男人,只是一个,全世界任何男人都不在她眼中,即使比斯年更好的。

她爱斯年,只爱斯年。

「我觉得——你最好打个电话给家瑞,打去公司找他。」他说:「你跟他谈谈,让他清醒清醒,让他知道他只是在作梦,不可能有希望的。」

「但——这不是会伤了家瑞?」她轻声问。

「但也救了他,救了文珠,救了他的家庭。」费烈低声说:「我知道你定会做得恨好,因为你是蕙心。」

「我也做过许多错事。」她对自己摇头。

「那只是感情方面。」他说,肯定地。「除了感情,任何事你都能处理得很好。」

「但这事——有关家瑞和文珠的感情。」她叹息。真是作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弄成这样。

「与你的感情无关,是不是?」他笑了。

「那——我该对他怎么讲?」她有点害怕。家瑞——毕竟是好朋友,又曾是她的上司。

突然之间,她想起斯年的怀疑,斯年——啊!斯年是不是早就看出了什么?上帝。

「随便你,你一定会讲的,」费烈说,「家瑞怎么这样傻?明知不可能的。」

突然间,慧心有点同情家瑞了,家瑞明知不可为而·为,这岂不是和她与斯年之间相同?

斯年——是否也是明知不可能呢?

莫名其妙地,她情绪也低落了。

「好,我会做,」她吐一口气,「几小时之后,我打电话去公司找家瑞。」

「你一定要说服他,令他清醒。」费烈强调。

「我会尽力。」她说。

「哦——斯年为什么回比利时?」他突然想起。

「原因——不少,最重要的是——他克服不了心中的矛盾。」她说:「是我鼓励他去的。」

「慧心——」他觉得意外。

「是我的,自然属于我,」她似乎看透了世情,「不是我的,强求又有何用?」

蕙心终于打了电话给家瑞。他原是个沉默的人,从来不表示自己的恩想、意念。这一次,他竟坦然承认了一切,这令素心——即使原巳知情,也更惭愧、更不安。

「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,但当我发觉时已泥足深陷,无法自拔。」家瑞说:「我内心非常痛苦、矛盾。」

慧心哑然。

叫她说什么呢?在这种情形下她实在无话可说,她作梦也想不到家瑞——她对他甚至比其他朋友都冷淡。她常常忽略他的存在,因为他太沉默。

「我明知是走向一条死胡同,我永远也走不过去,但我控制不了自己,我如不走会更痛苦。」

慧心依然无言。

「我是活该,文珠有理由生气,有理由骂我,甚至有理由提出离婚;但,慧心,我真不是存心把家庭弄碎,真的。」他说。

「你——傻,家瑞,我们只是朋友、同事,」她勉强逼出一句话。「永远是这样。」

「我当然知道,我也没有妄想过会有所改变,甚至——得到,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。」他痛苦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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